这里有爱情、亲情、人情,更有美颜秘笈之读书大法,长寿秘诀之与世无争。
且看一个被尊称为先生的女子,历经百年动荡,看过繁花洗尽铅华,如何幽幽的吐露女性之美。
你可见过那些生长在崖边的藤条,纤细轻盈,随风摆动时曼妙如舞,结成绳索后可乘千钧之力,流水不腐,揉捏不断。旧时常用来做河面的吊桥,编制藤类家具。唯一不能承受尖锐之物的剪割。
读着先生的文,我不禁想到了它。看似柔柳扶风,实则韧而不断。
先说柔。
就是对钟书分不清左右脚、不会划火柴、不会使筷子,含笑了之;对他在家中惹下的种种祸端,只一句:不要紧;对他在自己脸上、女儿肚皮上用毛笔作画的童稚,解趣通达。一汪柔软的目光,一双温柔的手,始终不离钟书左右,护着那股“痴气”。
“他最好的是英文,第二是法文,第三是德文,然后是意大利文。西班牙是跟我学的。他有一个规矩,中文英文每天都看,一三五看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当然,还有先生不曾提的古文,于现代人来说也差不多跟外语一样了。
相比之下,其他事又怎能算得上是事呢!
作家的文字就是作家自己,诚实的传递着个人的生活态度。读先生的文字,空气里始终是柔和的光。凡事举重若轻,轻描淡写,于无形中显示力道。比如《干校六记》,那场惨烈的运动,在先生笔下怒而不怨,白描的细枝末节,揭开人性丑陋的一面,却不忘发出淡淡的光,让人不至于绝望。相比之下的张爱玲,文如其人,一针见血,怒放如花,却溢满悲凉。都是绝世的女子,面对不同的成长环境,选择了不一样的处世态度。读完张爱玲,我总要把自己拉回太阳底下晾晒一番。
女儿钱瑗说:“妈妈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还是芳香沁人”。
张爱玲的文,算“香水有毒”吧。文学价值高出许多,于生活而言,是奢侈品。
大爱之下,许以温柔相待,生活便是另一番烟火。
再说韧。
年近半百的时候,先生受命翻译《堂吉诃德》,可以任选一种她熟悉的外文译成中文。先生比较后都不满意,遂自学西班牙语,开始原版翻译。其间遭遇文革,译稿被抄,等1972从干校回京,家中房屋被占,先生和钟书搬入单位的一间办公室,就在那间陋室里接着翻译《堂吉诃德》,成了首本和流传最广的版本。
在那个已经没有逻辑的年代,多少饱学之士备受摧残饮恨自杀。先生依赖女性的韧性,保持了和时代的微妙共处,既不尖锐也不放弃人格。保全了学问,也保全了人性该有的温情。这或许是另一种方式的坚守。
1998年,我高二,人生的大幕才徐徐展开。民国走来的才子才女们,都渐渐成了历史,活在或薄或厚的纸卷里了。包括钱钟书先生,也走了。此时的先生已经87岁,将一个人孤寂的走完剩下的路,没有亲人,也少有同伴。不料想,这一走就是18年,像活化石一样,带着那个时代文人的高贵和纯净,不紧不慢的写出《我们仨》、《走在人生边上》、《洗澡后续》。一边还带着老花镜整理钟书的遗稿,那些手稿,蝇头小字,字迹模糊,甚至有些在文革期间剪掉,身首异处。据统计,光外文笔记就有211本共计4万多页。18年的岁月,这是怎样的一种坚韧。先生说,她留下来“清扫战场”。现在该是干罢回家团聚了。
那细细的藤条,在岁月的尽头,依然似有似无的摇曳着。
这般的柔韧美好,怎样得来呢?
我把先生的几本书翻来翻去,又对比同时代其他才女的履历,除了教养和读书,找不到其它理由。新文化运动袭来,女子开始社会化的接受高等教育,这些来自书香门第,从小耳濡目染,接受了扎实人文教育的女子,头一次走出深闺,进入更广阔的世界,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她们身上所积淀的文化内涵,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沉静厚重,现代的功利教育比不得。古典的气质加上现代的视野,这些深闺里走出的第一代女子,个个惊艳。我辈之人给她们下了许多定义,“灵魂有香气的女子”、“时光深处的优雅”等等。都不足为道。
而先生呢,因与书结缘,一辈子耽于学问,更有钟书琴瑟和鸣,多了一份清欢和圆满。
看先生的容颜。青年的温婉隽秀、中年的淡定自若、晚年的童颜纯真。岁月没有摧残她,只在增加养料,眼神愈发清澈,心也明了通透。叶稚珊和晚年的张允和(合肥四姐妹之一)交往甚密,写到她时总禁不住用秀色可餐来形容。“绣花鞋,精致合体的滚边中式大襟小袄,独一无二的盘发,精致的脸庞......”这是她笔下年逾九旬的张允和。读着读着,我就想到了先生。
现代的美女,妆容不管怎样精致,总觉得少点什么,有人说是古韵。用先生的话来说: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容我悄悄的加个备注:浮躁。
百岁之时,先生说:“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原来我也是想太多了。人生的路,是翻过一座山还是一座山,没有终极答案。
斯人已逝,唯文字和精神长存。愿你,在先生的文字里,觅得一份柔韧美好;也愿我们的精神,一点点靠近那个时代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