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雪天,北京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星期天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有作家刘震云讲座,要我一定去,也趁机聊聊,我欣然应允。
为了赶第一班火车,也为了有充余的时间,我踩着积雪直奔火车站,没有出租车和行人,小城的拂晓被雪推迟了,偶有一辆运货的卡车从路上滑过,尔后,是一片的寂静,只有脚踩落雪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在离车站只有一站地,还没感到恐惧太久,车站就到了。
车站人不多,可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我顺利地买票上车,一小时后到了北京站。每次到京办事儿,或是开车,或是“打的”直奔目的地,省去了不少时间和麻烦,今天时间尚早,还是寻着站牌找吧,顺便找一找老百姓坐公交的感觉。我先坐地铁到地坛,然后坐公共汽车,谁知这是无人售票车,上车自备零钱投币,我拿着十元钱犹豫地站在投币箱前不知所措,耳边那肥壮的女司机手握档把,嘴里呼出:“和别人换一换,要不下车等下一班。”下车于心不忍,下雪天,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班车。我望一望车里的十几个人,有的望着窗外还在飘落的细雪出神,有的低头做瞌睡状,更多的是漠然的目光,我不知该向谁开口。这时,一位中年男士开了口:“我来给你换。”我一听,心中惊呼“万岁”,十分感激地道谢,接过零钱投出。班车咣当一声开动了,我寻个座位,开始向着目的地中国现代文学馆驶去。窗外的一切都是白的,白的落雪,白的树,白的大地,白的房,连天空也罩上了一层白纱,早晨的北京,白的凄冷,白的洁净,白的高傲而庞大。
地处北四环上的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尖顶屋檐上落满了积雪,咖啡色玻璃旋转门上巴金的手模印记在向每一个人伸出,我轻握这位泰斗的手指,掌心划过一丝轻微的颤栗,这是走向圣殿的感觉。这只饱经苍桑的巨手,谦虚地为你推开第一道门。
当我一身寒气地赶到,朋友早为我占好了第一排座位,环顾四周,已无空位,立时,一股暖意涌遍全身。朋友国培供职于《法制日报》社,另一位朋友永林在朝阳区工商局消协上班,两人均是文学的痴迷者,文学馆隔周一次的讲座,俩人是每次必到,为了心中的文学梦。
我的身边是一位中年女性,可能是赶的匆忙,正用塑料吸管一点点允吸软包的北京产‘三元’牛奶,一头半长的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黄色的防寒服前襟上有几处明显的污渍,脚下一双军用黄胶鞋,鼻翼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儿。还不时地整理膝盖上的笔记本,圆珠笔,在做着听课前的准备。
九点整,刘震云在文学馆研究员傅光明的陪同下走向讲台,开始了他文学的诉说。这位生长在河南的作家,尽管恢复高考后来到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多年,但他身上还带着中原大地的麦香,那眼睛深处的神采还在故乡的大地上游弋。记忆最深的是他说:“我的奶奶对我影响最深,她是那一带的明星,她是割麦的能手,多长的麦垄总是一弯腰到头,中间绝不直腰。有人问她,你怎么不直腰歇一下,她说:‘直一下,就有第二下。’这延伸到生活中,我们干任何事情不都是一样吗?”刘震云的讲座在讲他自己,讲他自己对生活的感悟,讲生活对艺术的观照。没有一个作家是听课听出来的,也没有哪一个作家告诉你如何能成为作家,但能受到一点点启发,感受一点点文学的氛围,就足够了。
中国现代文学馆的讲座已开办一年多了,通过文学馆的努力,以中国电信赞助的形式坚持了下来,实属不易。因为在市场经济的今天,物欲的需求远远大于精神的需要,文学也受到来自市场的冲击,文学愈来愈趋于边缘化,文学的功能也趋向消费性、实用性,文学的卖点几乎是一种文化的快餐。在这种大的环境下,文学馆坚守着这块文学的净土,为广大的文学爱好者撑一方蓝天,举一面旗帜,这无疑是一股清新的风,拂去尘埃,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只要心中有梦,就有文学。只要有真、善、美,就需要文学这一表达形式。文学馆讲座的场场爆满,就是一种最好的注释。
两个半小时的讲座转瞬即过,中午,我和两位朋友在文学馆附近的小饭馆里就餐,窗外白雪皑皑,屋内热气蒸腾。几碟小菜,一杯啤酒,话题还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