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鲁讯故居。
那天,我踩着昨晚雨后的水洼一路走到小街的尽头,便是鲁迅故居。那是北京一个少有的清爽天气,空气湿漉漉的,偶有几朵白云在头顶飘着。房屋、绿树、空气也清新润朗起来。
鲁迅故居是由两部分组成的,迎门的展厅是鲁迅博物馆。另一部分则是鲁迅故居,一个北京城二三十年代常见的小四合院。
展厅里有大量的图片,是鲁迅在北京、上海、广州各个时期工作和生活的照片。还有那古老的江南周家老宅,鲁迅诞生的地方,我仿佛看见那个清瘦的少年随着母亲摆渡涉水去外婆家看社戏,那个单薄的少年是从这里东渡扶桑,尔后又弃医从文,走向中国的文化前沿,成为一只笔“抵过十万茅瑟枪”的战士。
博物馆西北的一座小四合院,即是
自进了院子即不见一个游人,只有一位中年女人从西厢房玻璃后朝我望了两眼,即低头织她的毛衣。这时侯的院子真的是静谧了,这正合我的心境。我的目光便被院中并排生长着的两棵白丁香摄去。在这五月的日子里,鲁迅亲手植的两棵丁香一树的繁花,那粗壮的树身披满了绿叶,那细小的花瓣便在这绿色中汪成了一片白,幽幽的花的清香便丝丝缕缕的在小院上空盘旋着,这树是精灵般的茁壮了。于是,我便想,这树该是先生精神的化身吧,虽经六十几个寒暑,依然精气神十足的,断没有辜负当年主人植下它的希望吧!
对鲁迅最早的记忆是在一本发黄的但已记不起是本什么书了。书的第二页有一帧鲁迅的半身像,那一头直立的短发,那浓浓的眉毛和盖住上嘴唇的胡须,目光冷峻地凝视前方。在少女的眼睛里,他是遥远的又有点害怕,心也泛开了遐想,这个老头心里是不是很苦的,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丝笑容。
随着岁月的推移,心中鲁迅的形象日益丰满起来,就这么样了一二十年。我搜集一切鲁迅的文字及其他人的只言片字,发现那严肃的面容下一热烈执着内心。《鲁迅书简·致曹靖华》,这是鲁迅
鲁迅不单对朋友如此,就是对一些进步青年学子,也是充满关切呵护之情的。邹鲁风,当时东北大学学生,地下党员,他赴沪见
萧红、萧军这一对青年到上海鲁迅处拜临,鲁迅更是多方给予帮助,又从朋友处借木床给予,使这对青年感动万分,后来他们成为鲁迅亲密的朋友。
爱是需要表达和给予的。鲁讯爱着他身边的人,爱着这多灾多难的民族,但他的内心是凄苦的,他用刀子划开这个民族身上脓疮的同时,自己的心也在汨汨地流血,他受的伤害是痛彻灵魂的伤害。
鲁迅是孤独的,就像惠特曼笔下那棵生长在原野上孤独、然而坚强的“橡树”。
我彳亍在故居的角角落落。想象着,当年的鲁迅伏案久后,来到屋后的小花园里伸展那久已酸疼了的筋骨,望一望北方应季的花草,想这浓雾笼罩的古都,离那黎明的曙光还有多远,但他已分明看到那点点灯火,并朝着那灯火一直走去。
我乃小小之辈,永远仰望那座高山,但山的那一面更是难窥的宝藏,只能常回头望一望,得到一点点精神的濡养,也不至于活得太惭愧吧。
该到了回转的时侯了,夕阳中的故居被罩上了一层暗黄的光晕。有风吹过,手臂浮起阵阵凉意,有发丝垂到颈下。回首再望,丁香树的影子拉长了,故居竟变得这般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