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小说《天才梦》里有这样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这是张爱玲生活的两个方面:一边是兰心蕙质的欣赏欧洲古典音乐的美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盛宴;一边是俗世百姓的日常应酬让她不知所措的厌烦。她是在心灵的纠结中,一手拿着面包咖啡,一手把门关闭,隔开俗世的烦恼。一个人的灵魂飞舞在自己的空间,容不得别人踏入,换句话说,别人也走不进去亦无法出来,因为她的生命从来就是一个人的舞蹈。
我不会像她那样悲戚和不食人间烟火气,我需要应酬,即使有时并不情愿,我的灵魂无法像她那样强大,以纤弱之躯对抗整个世界。亦不能不受外界的影响,甚至一棵古树的消失,一座老建筑的毁灭,都会对我的心灵产生振动,我是一边清理俗世的烦恼,一边在精神的世界里独行。实在绕不过去的忧烦,我会坐下来打点打点心情,再重新上路。
就像我居住的城市,四十多年前还是个镇子,没有古木参天亦没有百年以上的老建筑,我们唯一显得古老的就是清末修建的京山铁路,上面有一座同时修建的老天桥。因为要修建高架桥,在一夜之间,老天桥就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了,那结实的钢铁天桥虽然历经一百多年的踩踏和风雨的侵蚀,沧桑如一老者尽显岁月的痕迹,但依然骨架笔挺岿然不动。
我个人认为新高架桥与老天桥并不冲突,根本就不在一个位置上,留了旧桥新桥也不妨碍铁路通过,无非就是旧桥附近后来盖起了一片新楼。怀念老天桥,因为给行人穿过铁路留了一条通道,一个新兴的城市没有了历史的参照物,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要走向哪里?我们在建设高楼大厦的同时,是否想过给后人留下一个思索的空间?这样的新兴城市全国不是一个。想当年一天一层楼,那叫深圳速度,速度的结果就是林立的高楼,人穿行在高楼底下的压抑。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视野的目光被钢筋水泥阻挡后的冰凉。
我家的楼下,就是一条东西大道,未来这条道路会更加繁忙,因为世界最大的新机场将从这里直达。二十多年前,这条路就很宽阔很美丽,因为有两排小水桶粗的合欢树,便道上有两排两人合抱的大杨树。每年五一过后,合欢树就开满了粉色的花,粉雾一样笼罩着整个硕大的树冠,粗大的杨树伟岸的守护着这条路,路灯映照着花海,这样的一条路,有着白天的美和夜晚的梦幻之韵。
但是因为修路的需要,合欢树全部被刨除了,改之视野更加开阔的草坪和低矮的侧柏,生长了几十年的合欢树和粗大的杨树消失了,再起风时,我们再也听不到树叶哗啦啦的脆响,也看不见粉色薄毡一样的凋零。
特怀念声名狼藉的大杨树和那满街的粉色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