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小拈儿

“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正在看电视的我连忙站起身来开门。

“拈儿!是你呀，快！快进来！”我一边惊喜地叫着，一边接过堂弟小拈儿手中的礼物，迎他进屋。

“四姐，给你拜年啦！”堂弟边接过茶杯，边笑呵呵地对我说。

“呵呵，哪用这么客气呀？中午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呀！”我说着，就系起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堂弟小拈儿是四叔唯一的儿子，今年34岁，因为家贫去年初刚刚结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四叔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四婶是个哑巴，年仅16岁的堂弟便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他勤劳肯干，特别能吃苦，在建筑工地当瓦工匠，风吹日晒，顶着烈日，冒着酷暑，数九严冬也不歇着，省吃俭用的终于攒了一些钱，几年前家里盖起了一栋楼房，去年娶了媳妇，生个胖儿子，生活逐渐有了起色。看着堂弟的生活越过越好，我们姐妹打心眼里高兴，四叔的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的吧。

小拈儿是堂弟的乳名，在咱们方言里的意思是捡来的。在农村家里生了个男孩很金贵，为了好养活，一般都起个听起来很俗很贱的名字，比如狗儿，狗剩儿，粪堆儿什么的。记得堂弟小拈儿小时候又黑又瘦，特别喜欢傻笑。四婶经常把他放在一个木制的站桶里，站桶分两层，上层站人，下层放个小火盆，挺暖和的。四婶常把站桶放在厨房里，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烧柴做饭。四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可她很喜欢小拈儿，做完家务后就想方设法的逗他笑，挠了胳肢窝挠脖子，挠完了脖子就做鬼脸，小拈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有一回还笑岔了气。那时候，妈妈常说，小拈儿可别笑成了傻子。所以，我们一直担心堂弟小拈儿的精神是否正常。

几年后，堂弟小拈儿长高了，背起书包去上学，一切正常，家里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太贪玩，也许是对读书不感兴趣，后来小拈儿念完小学就辍学了，留在家里帮四叔干农活。那时四叔患有哮喘病、心脏病，身体很差，体力活做不了，哥哥经常去帮忙，小拈儿也跑前跑后的忙着，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年冬天，生病多年的四叔就像秋风里的一枚枯叶，流干了汁水，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撒手西归。16岁的堂弟小拈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跪在四叔的棺材前久久不起身，任谁拉也不起来。三间破旧的土屋，几百元的外债，哑巴老娘——这就是四叔为堂弟小拈儿留下的。我们姐妹几个看着恸哭的堂弟小拈儿，真担心他稚嫩的双肩担不起这副生活的重担，纷纷解囊相助。

办完丧事，堂弟小拈儿就收拾行李，北上打工，整整两年杳无音讯。有的邻居说他去内蒙古干泥瓦匠了，有的邻居说他去山西挖煤了，还有的说他在北京收破烂，到底去哪儿了，谁也说不上来。家里，哑巴四婶不知道儿子哪去了，天天以泪洗面，一双眼睛经常又红又肿的，妈妈经常劝说她。一家人盼呀盼呀，第三年年底，堂弟小拈儿终于回来了！他面黄肌瘦的，头发又脏又乱，衣服也破旧不堪，好像几个月没洗过澡。原来，他果然去山西挖煤了，有一回小煤矿塌方，他差点被压死，死里逃生的他带回来五千块钱。哑巴四婶看到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逢人就比划，叽里哇啦的说个不停。挖煤太危险，我们姐妹几个都劝他别去了。从此，堂弟小拈儿就干起建筑工人来。他腿勤手勤，师傅很喜欢，很快就学成出师，手艺很出色，成了建筑队里的骨干。

堂弟小拈儿省吃俭用，不赌博，很成器，过了几年，攒了钱买了木料和沙砖，利用空闲时间自己动手盖起两层楼房。因为是挤时间盖楼房，又是他自己一个人做，进展缓慢，房子先后盖了两年多才完工。房子盖成了，可是娶不上媳妇。一是因为堂弟小拈儿岁数大了，已经三十好几，这在当地算大龄青年；二是家庭比较困难，老母亲又是智障（四婶是个哑巴），附近的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怎么办呢？我们姐妹也四处出击，帮忙寻找，可是一直一无所获。

前年，堂弟小拈儿去甘肃打工，过年时竟带回来一个二十岁的甘肃姑娘，姓苗，高高的个儿，清秀的面庞，温柔腼腆，非常可爱。第二年年初，他们举行了婚礼，哑巴四婶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新房布置得很温馨整洁，冰箱、空调、洗衣机都置办齐了，邻居都夸堂弟小拈儿自食其力，成器啊不简单，我们做姐姐的也看在眼里，乐在心上。2013年8月底，弟媳剖腹产生下个八斤重的男孩，初为人父的堂弟喜出望外，挨家挨户地报喜，村里人都来庆贺喝喜酒。

今年春节，我们姐妹几个给四婶拜年，还给这个小侄子送了大红包。偎依在妈妈怀里的小侄子呵呵地笑着，四婶也呵呵地笑着，忙着端茶倒水的堂弟小拈儿也呵呵地笑着，屋外灿烂的阳光射进堂屋，屋里更加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