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走进院里洗菜,眼前豁然一亮——金灿灿的仙人松花盛开了!花儿挤挤挨挨,开满一盆,几乎遮住了碧绿的叶片。
走近一看,仙人松花如小喇叭,和石榴花相像。只不过仙人松花的花瓣嫩黄嫩黄的,黄中透点绿,石榴花则鲜红鲜红的,红得热烈。仙人松花的花瓣娇嫩而富于光泽,像柔软的绸缎,花蕊淡黄。这些花像竞赛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齐绽放,挤着笑着,热热闹闹,像一群可爱的孩子绽放着开心的笑颜。阳光温和地抚摸着它们明艳的笑脸,朵朵花儿则折射出点点金光,使整个庭院都鲜亮起来。
曾经,我把这盆仙人松置于院子一角,长达数年,几乎忘却它的存在。它极为耐旱,也不需要什么营养,总默默地守候在院子一角,那么孤独,那么寂寞。说实话,我不知道它居然会开花,而且会开出这么多灿若繁星的小金花。
我的小院里四季皆可赏花。春有月季、对兰、迎春花;夏有米兰、茉莉、金银花;秋有各色菊花,五彩缤纷;冬有蜡梅、水仙,清香怡人。花开四季,馨香四溢,所以我几乎没留意这盆仙人松了。
如今,令我刮目相看,寂寞的仙人松竟然这么美丽!
凝望着鲜花朵朵的仙人松,我思绪万千:人啊,何尝不是如此呢?纳兰是相国公子,御前侍卫,风光无限,可他的内心埋着深深的寂寞,寂寞的他才思斐然,著有《饮水词》,家家传唱,盛行一时。其好友曾叹道:“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李煜国破家亡,寂寞更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的寂寞已化为一江春水,悲伤入骨。但是《人间词话》批语曰:“词至李后主,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李煜却用他的寂寞开启了词的新时代。
“红酥手,黄縢酒……”这是陆游留在沈园的寂寞,“遍插茱萸少一人”这是王维的寂寞,“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是岑参的寂寞……他们的寂寞如“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在他们的心灵深处有一处花冢,埋葬着那些滂沱凄美,九曲回肠的情感,百转千回,令人回味。他们的寂寞如花绽放,孤独而美丽。
而另类人的寂寞,壮怀激烈,让我们高山仰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岳飞抗金,胸怀大志,却屡屡受挫,他是寂寞的,“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直至魂断风波亭。韩愈被发配潮州,爱女夭折,他却把寂寞悲伤化为治国的动力,兴教育,修水利,受到百姓的拥戴。林则徐虎门销烟,却被贬伊犁,寂寞远行。他造福一方,令百姓称道,曾高唱“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他们把寂寞化为奉献,恩泽百姓,使人们仰望、铭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小院里的仙人松也是寂寞的,却几年如一日,养精蓄锐,终于一朝绽放笑脸,灿若繁星,艳惊四座。从仙人松的身上,我似乎悟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