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葫芦丝

李婍

 

不知是暖冬的工作热情太高，还是春天有些慵懒迟迟不肯上班，总之这个春天有些不尽人意的寒冷，风很大，依然来自北方，城市人下班的脚步因了天气的缘故缺少了以往的从容，变得与上班时候一样的匆忙。

 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骤然掩盖住城市刚刚泛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绿意，依然是了无情趣的灰色主旋律，那悠扬的葫芦丝乐曲此时从街边的人行道上缓缓飘来，轻柔优美的旋律飘飞在不很晴朗的城市上空，使人们心中凭空多了些春的感觉。

温馨，温暖，温情，都不是，但是那葫芦丝旋律似乎有温度，有感染力。

曲子是《月光下的凤尾竹》，“月光下面的凤尾竹，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竹楼里的好姑娘啊，光彩夺目像夜明珠……”。没有月光的白日喧嚣中，倾听轻轻飘来的月光，很特别的感觉。

寻找着发出声音的根源，并没有与美丽的月光与风情万种的凤尾竹相匹配的吹奏者，人行道上，只有一个矮且黑，看上去木讷甚至有些邋遢的具有典型南国特点的农村女人，怀里抱着半个葫芦在鼓着腮帮子吹，她身上的背包里，一群长着嘴的葫芦探头探脑地伸在外面，消遥自在地观赏着蚂蚁似的下班人群。

女人自管走，自管吹，目光茫然空洞。但呜咽在她身边的曲子却飘逸、轻柔，有一种含蓄朦胧的美感，郁郁葱葱的凤尾竹林，撒落在竹林中的傣家楼阁从葫芦丝中慢慢隐现，同时淡出的还有皎洁的月夜、微风轻拂的凤尾竹影、静谧夜晚缠绵的爱情，一切一切都幽攸抑扬，轻清淡雅。

突然有些怀疑，曲子是这个女人吹出来的吗？

停下来冲她打一声招呼，曲子戛然而止，月光竹林凤尾竹顿时都远去了，女人腾出嘴来问我：要不要买一个。并用黑黢黢的手从背后抽出一个递过来。

很粗糙的葫芦丝，用半截小葫芦当音箱，三根长短不一的竹管并排插在葫芦内，每根竹管插入葫芦内的部分都嵌入一枚尖舌形的铜质簧片，试着吹吹，吹不出任何动静。

女人便为我示范，“月朦胧鸟朦胧”的吹出一片茫然，令人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看上去和音乐以及诗情画意毫不搭界的农家女与朦胧的月色朦胧的睡鸟朦胧的美联系到一起，但是，这个女人却真真的在吹奏，在用她并不好看的嘴吹奏《月朦胧鸟朦胧》这支好听的乐曲。

曲子又停下来，朦胧的月色不见了，朦胧的睡鸟飞走了。她把半个葫芦侧向一边，伸出粗短的手指告诉我：十五块钱一个，买一个吹着玩吧。

十五元买回丝绸般的美妙乐声，买回永远的月光永远的月朦胧鸟朦胧永远的缠绵，多值啊，可惜我天生对乐器没感觉，否则按照当初父亲的第一意愿我应当学拉小提琴的，那把为我购置的精美小提琴后来无奈地送人了。

我悻悻然摇摇头。

女人也很失望，为我耽误了她半天买卖而有些扫兴，冷漠地收起曾经递给我的那把葫芦丝，复又装好，继续抱着她的半个葫芦吹奏起来，依然是月光和凤尾竹。

脏兮兮的女人和她柔美的曲子走远了，春意料峭的大街上空懒洋洋的太阳还很高，城市月光还等待在遥远的黑夜。